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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部分阅读(1/7)

腰肢。这是专门为旅游团准备的节目。

我梦到自己离开团队,独自等候一个名角演唱。据说这个名角极少出场,出场也是率兴而为,没有预告,可遇不可求。刚才还华艳的环境转眼变了乡村,土路尽头是一个简陋的港湾,游客们陆续登船。晚霞辽阔的红,烘托着汗渍般泛黄的旧帆,他们离去。

我梦到温度的降低,天要黑了,光线明显不够,没有人打灯光,我不知是否还有一场缥渺无期的演出。“你怎么还没走呢?”一个老者问,他有六十多岁的样子,看起来像个农户,但我直觉他就是那个让我执着等待的角儿。他没给我任何承诺就推门进入一个院落――听说,他的化装秘不外传,谢绝旁观。

我梦见许多京剧脸谱在眼前晃动。背后的面孔不能被分辨,我不知道那些浓墨重彩的脸之中,有没有我期待的那个人。我梦见脸上一阵痒,抬手触摸,指头上蹭下一层厚重的油彩。

罗兰·巴特谈到:“在电影里,不论有关平面的修辞学怎样,能指自身从本质上讲总是平滑的;这是一种不间断的画面连续动作;胶片――名称起得好,它就是一张无开裂的皮……”

而我们的露天电影时代,断片经常发生。对儿童来说,几乎是恐怖的经历。胶片烧着,女主角完美的五官突然浸到滚油里,边缘焦糊,中间鼓起可怕的大泡――魔鬼降临,它火焰般的皮肤上,两只骷髅的眼睛深陷,张开无牙的嘴……转眼之间,它的脸又翻卷着消失。那个阶段,我的噩梦仿佛全部是在重现一场放映事故,那些鬼脸,与烧灼的胶片一模一样。

十五岁的一个夜晚,我被开水烫伤。从昏厥中醒来,我感到强烈的灼痛,把手放到脸上摸一下……我惊恐地发现一片很大面积的皮肤,贴在自己的指端。瞬间蔓延的疼痛,让我觉得被火包围。幸福生活的胶片,从一个特定镜头那里被烧毁。

当放映中出现断片现象,处理方法是把胶片的药膜面刮掉,露出片基,刮出毛茬以后,用特制胶水粘合。很多年我试图忘记那场青春期的灾难,我拼命刮擦记忆,重新衔接我的过去。我不喜欢照镜子,这样就不被提示,仿佛自己并未被毁容,保持着“无开裂的状态”。如同必须刮出片基与毛茬一样,为了维护所谓的完整,你必须遭受磨蚀,直至暴露疼痛的深层。

偶尔我会想起,做过的那个梦,梦里的中国城和脸上蹭下的油彩――就像回忆别人导演的短片。电影能够制造和我们的生活不对称的华丽与奇迹;而生活与电影重合的,总是那些低微、沉痛、不被缅怀的部分。

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两手的拇指和食指,一个手背向内,一个手心向内,对成一个取景框。我轻微错动四根手指的位置,造成宽银幕的比例。

谁的告别,拉下丝绒帷幕?谁的道具箱打开,收拾浮华而廉价的珠翠?谁的妆容,被泪水和寂静冲洗?谁的身体,从台词中蝉蜕?谁的咒语,被另一个人被当作摇篮曲催眠?谁的你,在承担孤儿一样的命运?在观众散场的洪流中,谁又允许谁,带上古怪的动物,躲进诺亚方舟?把摄影机当作上帝的左眼,看一看这个需要意义才能支撑的世界。

……电影开始了,两个小时。拧紧体内的弦,钟一样开始走动,感到自己在旋转中轻微晕眩。许诺自己,这是天堂。

写给匹诺曹(1)

我一眼就看到匹诺曹站在聋哑学校的门口,手里拿着花。车流往来,人流穿逡,视线里全是灰暗的颜色──这是下班的高峰期,劳动的人们要回家,好像钳子、锤子什么的最终要砰砰地扔回工具箱,扔回黑暗,扔回孤独中的睡眠。晒得黝黑的匹诺曹就像一只釉质花瓶那样伫立着,夺目的一捧百合拥在怀中,夸张又文艺。

鲜花,以既沉静又热烈的语言表达──要么说明受花者的蛊惑魅力,要么说明送花人的善良品德。有生以来第一个收到鲜花的生日,我格外欣喜,尽管明白匹诺曹是个专门安抚失意者的爱心大使。暮色四合,手中的花朵愈加绽放遗世独立的美──它们既脱离了生,也脱离了死。

蝙蝠在黄昏绸质的水面上翩飞,微小的蠓虫也起起落落,飞翔在也许是此生最后的月色中。我坐在草地上,漫无目的地谈天说地。对面倾听的匹诺曹不仅穿着短裤,还穿着拖鞋;不仅穿着拖鞋,还穿着一双黑色丝袜──他的搭配显然不合乎我的审美倾向,尤其当他把拖鞋脱到一旁,远远伸过一双被黑袜子覆盖的大脚丫。我一贯挑剔衣装,不理解穿着t恤参加宴会的,也不接受穿棉毛裤睡觉的,可是对喜欢的人抱有格外宽松的尺度──视若无睹,我顽强地把那双黑袜子当作一双柔软的高靿儿皮鞋来看待。

──那天比昨天清晰。那天我们整夜清谈,说一些遥远的不需要人物参与的事情,想着一些与生存无涉的遥远话题,比如成长,比如真理,我们偏执而无效地在生死中寻证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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